2013年8月19日 星期一

荷蘭文學導讀:赫曼‧科賀(Herman Koch)的《命運晚餐》(Het diner)

《命運晚餐》荷蘭文版封面
赫曼‧科賀(Herman Koch),生於1953年,曾是荷蘭長壽電視喜劇Jiskefet(《搞怪秀》)的製作人演員,現為荷蘭當代知名暢銷作家。他的《命運晚餐》(Het diner),是由阿姆斯特丹出版社Anthos於2009所出版。這本書可說是一夕爆紅:2009年一月首刷出版後,一個月內隨即四刷,迄今於荷蘭一共售出55萬本,同年即獲得荷蘭國鐵文學獎,並被翻成多國語言。繁體中文版則已於2011年七月出版。科賀的另一本力作是《有游泳池的夏日小屋》(Zomerhuis met zwembad),2011年出版後於荷蘭售出超過25萬本。

科賀的個人網站www.hermankoch.nl 上面提供更多他的相關介紹,以及讀者與他互動的機會。他曾說,「想像是創造之母」(Met fantasie kun je uitvinding doen.),他的作品始終力行此一宗旨;他善於利用真實的社會事件當作小說題材,並在作品中揉和許多故事背景和多元材料,將整本小說型塑為完整的創作。這本《命運晚餐》即是一例。

科賀取材於發生於西班牙的女街友謀殺案,將場景搬到荷蘭,並將加害者的故事當作主軸,卻不以單純的凶殺案結尾,而是扯出一連串的家庭事件、感情糾葛,以及更多意想不到的細節。這是科賀小說的長處。下面就是《命運晚餐》的大綱。


主角一共有五人,嚴格講只有三人:三人小家庭Paul(爸爸)、Claire(媽媽)和Michel(16歲的兒子)。這個三人小家庭背景單純,爸爸曾任歷史教師,兒子仍是高中學生。另外兩個次要主角則是Serge與Barbette夫婦。Serge是荷蘭主要政黨的黨魁,被看好出馬角逐下一任的國會議長。Barbette則是一名富有謀略但也些許情緒化的女性。Serge和Barbette夫婦育有一子一女,Rick和Velarie,前者也是16歲,在故事中有一席之地;後者則是智能發育略為遲緩的小女孩,只出現在他人的對話裡。然而不能忽略另一位至關重要的人物,就是Serge與Barbette所共同領養的小孩Beau。

Beau是一名來自布吉那法索的黑人,Serge與Barbette夫婦「出於偽善的理由」(Serge為一號政治人物,需要門面)而決定領養他。Paul和Clair夫婦對此感到不齒,但長年以來沒有說什麼。然而故事卻可說由他出發。


《命運晚餐》英文版封面
Paul與Claire夫婦受邀前往住家附近的一間豪華餐廳,與Serge和Babette共進晚餐。事前,Paul夫婦並不知道共進晚餐的動機。然而,就座後Serge的第一句話:「我們要來談談你兒子Michel」讓Paul開始了一連串的回憶。Paul來用餐時已經偷看過兒子Michel的手機簡訊,並將手機塞在自己的口袋裡。他聽到語音信箱裡有一則很奇怪的訊息:「我們今天動手吧」。這則訊息來自Rick。

用餐過程中Paul藉故離席,走到餐廳外的花園,試圖從兒子的手機中得到更多訊息。不料他卻發現自己的兒子、也是手機的主人Michel正騎腳踏車經過。Michel認出了自己的爸爸,於是停下車來和他打招呼。Paul若無其事和他寒暄,但Michel已經發現有異樣。Paul只好承認自己偷看也偷聽了簡訊,並將手機還給Michel,同時表示他對一些事情感到不解。穿著白色運動鞋的Michel相當不安,始終用鞋底磨擦著餐廳花園的碎石子路,並且問到媽媽在哪裡。最後,他終於坦承,「Beau是主謀。」這個時候剛吃完的前菜還沒有端走。

接下來Paul開始了斷斷續續的回憶。某天晚上他在家裡和太太Claire看著電視新聞,新聞結束後固定會有一段警方尋找目擊者的呼籲,電視出現了一個街友在提款機旁被攻擊的監視器畫面。Paul赫然發現監視器畫面裡兩名動手燒死街友的青少年,其中一名很像自己的小孩Michel。他不敢將這個感覺告訴Claire,然而自己又無從放下這個疑惑。

Paul開始在Youtube上搜尋,看看有沒有更多相關的討論和影片。更讓他驚訝的是,他發現Youtube有個小屁孩竟然將整個過程側錄下來,一段一段分開上傳,還將之命名為"MIB III"。雖然沒有到最後的畫面(Paul看到了「最後一集待續」),然而從畫面中的白色運動鞋來看,Paul至此已經相當清楚,裡面的兩個年輕人就是Michel和姪兒Rick。

因此,當Paul聽到自己的哥哥Serge約了自己來晚餐、劈頭卻是「我們要談談Michel」時,他覺得有些緊張,並又想到了更久以前的事情──Michel差點被自己的叔叔給帶走。Michel還四歲時,媽媽Claire患有莫名的婦產科疾病,住院了好一段時間。這段時間Paul對Michel的照顧難以周全,疲於奔命的他上課時常常出口嗆學生,在家裡又無法做好家事,最後學校對Paul發出留職停薪的要求。Michel則不時好奇媽媽怎麼還不回家,但爸爸問到一同去醫院探望時,Michel又不想去看她。

Serge和Barbette相當關心Paul的身心健康,於是某天晚餐時間臨時造訪Paul。對此,Paul相當不滿,一開始他故作輕鬆,對Serge夫婦說自己沒有問題,而且還特別強調自己有自己的管教方式,現在是吃飯時間Serge夫婦不應該來打擾自己和Michel的晚餐。Serge夫婦則不斷強調Paul需要幫忙、整個情況看起來對Paul與Michel父子倆過於沉重,也堅持Michel應該要被帶離這裡,Paul應接受旁人的伸手幫助。Paul並不願意屈從,最後當廚房冒出鍋子燒焦的濃煙,Paul大聲咒罵著,失控地將發燙的鍋子丟向Serge夫婦。

此外,Michel還因為寫過死刑議題的報告,使得爸爸Paul受到校長的約談。Paul也幫過Michel在這份報告中提供指點,這讓校長對Paul的精神狀態很有疑慮。校長同時參考Paul的過去病史和停職原因,這些都讓Paul相當不滿。最後Paul直接要求校長將手中的文件讓自己看,校長不從,Paul就對校長揮拳相向。校長連滾帶爬奔至窗戶,向外求援,而校園裡下課的小孩們都看到了這一幕,包括Michel。Paul看到了Michel,向他揮手並露出笑容。

故事回到晚餐現場。Serge夫婦想和Paul夫婦討論這件意外的兇殺案各自的小孩該怎麼脫身。此時身為政治人物的Serge語出驚人,決定用「辭去黨魁」來當作大家的下台階;Serge認為,這件事遲早會被大眾知道,他需要以身作則,並且為自己的小孩Rick著想,所以辭去黨魁(在荷蘭國會選舉中,最大黨黨魁可任總理)。Serge同時還語中帶刺地對Paul夫婦說,「我家Rick事發後成天魂不守舍、失魂落魄,良心很不安,身為老爸我當然要為他前途著想,所以做這個犧牲。」似乎在暗示Paul夫婦與他們的兒子Michel沒有反省與羞恥心。Babette並不同意Serge的決定,她不希望自己的先生辭去黨魁,卻也苦無他法,於是希望Paul夫婦可以開口勸勸自己的先生。

令Paul夫婦驚訝的是,Serge夫婦原來很早就知道Rick與Michel兩人犯下的大錯,據Barbette所說,自己在事發當晚就知道了。基於家醜不外揚的道理,Serge夫婦沒有讓外人知道,但這也關係到自己的兄弟的兒子,所以Serge夫婦決定邀請這頓晚餐。

對於Babette的要求,Claire沒有讓她失望,她也持反對意見。Paul則比較婉轉,但立場基本上和Claire一樣,不認為辭去黨魁有助於事情的解決,雖然為人父母出發點都一樣。Serge夫婦餐後先結帳並暫時離席,留下Paul夫婦在座。Paul和Claire交換了一下意見,讀者至此只知道Claire似乎有個計畫,目標則是讓Serge不要辭去黨魁。Babette的手機仍留在桌上,此時有一封簡訊和一封語音留言,Paul選擇偷偷拿起並點閱,他看到Beau傳了封簡訊,也在語音信箱留言:「媽,我對不起妳,我永遠愛妳」。至此,Paul確信是Beau教唆Michel和Rick動手,同時側錄留下證據進而勒索3000歐元,但礙於情勢(此事原委不能曝光,也不能讓Serge辭去黨魁),於是將手機收進褲袋,Claire則起身去廁所。

不久後,Paul前往廁所找Claire,但同時他也聽到警笛大作。廁所中並沒有Claire的人影,此時Paul恍然大悟:自己的太太可能在警車上被帶走了。Paul決定離開廁所,試著離開餐廳。他走到餐廳外一座小橋,出於好奇回頭看一下餐廳外的發展。他看見一個人包著紗布,紗布外滲著血,他感到一陣舒坦;然後他又看到Claire由兩名員警陪伴著出來,押上警車,但員警沒有給她上手銬,也沒有對她動粗,甚至還頗有禮貌。Claire似乎將眼光放在人群中,試圖搜尋熟悉的人影。突然夫妻倆四目相對,Claire找到了站在橋上的Paul,她向Paul微微擺首,示意他回家去。Paul毅然決然將Barbette的手機扔進河中,頭也不回地走回家。

此時全書進行到最後一章:小費。這裡Paul交代了自己給小費的過程以及故事的尾聲:他打賞了服務生450歐元,遠遠是應給小費的十倍。理由是,這名服務生目擊了Paul和兒子Michel在餐廳的花園碰面,Paul決定給服務生封口費,要他不要承認見過他與兒子碰面。這450歐元的數字也是出於意外,他原本帶了500歐元要為這場晚餐買單,但當Michel過來餐廳時,為了在自己的太太前打發掉Michel(當時Paul認為Claire還不知道Michel犯下大錯,他單方面地想讓事情不要被太太發現,好自己一人扛責),他將50歐元給了Michel,假裝是Michel借爸爸錢,現在爸爸正好可以還清。

Serge被Claire弄傷臉部,但因此也無法出來開辭職記者會,於是也沒有退出選舉,然而選民看到他不再完美的臉,使他在選前民調中的支持度節節下滑,並在最後的國會選舉中,將最大黨寶座拱手讓人。

儘管如此,全書結尾仍是相當溫情、「正義」且具有典型父慈子愛的特色。Serge夫婦的養子Beau消失無蹤,可能回到布吉納法索;Claire自首,沒有逃離現場,乖乖束手就擒,也沒有被Serge控告。而另外一邊,Michel和爸爸Paul相擁,正如全書一貫的基調:父子互相扶持,共度危機。

賞析:

《命運晚餐》的故事架構較為錯雜,需要留意的細節也比較多。這是作者科賀的特色。從一對單純的夫妻應兄弟的邀請前往共進晚餐,到自己的太太用流血但不致命的方式「殺傷」自己的兄弟,讓故事達到詭異的高峰,然後一氣呵成帶往結尾,讓讀者闔上書後仍意猶未盡。

本書留下許多道德難題和情節安排上的未解之謎。例如,未成年人(16歲)殺人是否應該自首或判刑、父母若知情是否應該交出自己的子女,以及父母如果是大人物應該怎麼處理。Claire為何、何時決定動手殺傷Serge?為什麼Paul夫婦不想讓Serge辭去黨魁?Paul夫婦又是怎麼處理這件自己小孩過失殺人的事情?這些在書中都沒有清楚的交代,也給讀者留下非常多的想像空間。

乍看之下,Paul是個濫好人,也如同他的名字(Paul在荷蘭也是個相當常見的名字,常見於四五十歲的人),他僅僅只是出於單純的愛子心切而做出決定,但實際上隨著故事的進行,他幾乎沒有主動的行動,只有消極地防止事情擴大,如用450歐元的封口費試圖將見證一部分「陰謀」的目擊者收買一般;而事實上Paul甚至可能還沒有Serge的大器與膽量,他只是懦弱地希望事情不要曝光。

真正讓事情不要曝光的也並非Serge,甚至可說Serge可能很享受當悲劇英雄的快感,畢竟他已經隨時準備要開記者會,說明「因為某些家庭原因,我要辭去黨魁」。真正動手阻止這一切曝光的正是Paul的老婆Claire。經過和先生的討論,Claire決定動手阻止Serge,所以在沒有交代的過程中將Serge的臉部劃傷。Barbette由於身分關係(Serge的太太),無法多做改變,但由Claire出手似乎也說明了Paul的兩難處境。

荷蘭青少年的問題在本書也引起廣泛討論。事實上,十多歲的男孩是荷蘭社會問題的常見主角。他們被認為難以控制自己,同時由於同儕壓力,不時會有逞兇鬥狠的快感。加上移民養子,又是一個敏感話題的兩個元素。作者一次將這些元素兜在一起,讓他們成為故事中的「麻煩製造者」,也將故事的主軸明確定調。

本書很可能給讀者一種感受:荷蘭青少年的不明智,需要父母擦屁股。《命運晚餐》看似兩個家庭間的問題協調,以及角色們的互相猜疑,實際上都不出「為兒子開脫」的名義。若今天這些男孩沒有鬧出這碼事、甚至沒有出人命,這場晚餐恐怕又是不出大範圍的八卦或兒子的完美教養術。而為了子女,父母的選擇竟又是如此的無助,只能做出不得不為、看似魯莽的決定──讓親人見血。


和Peter Terrin的《空白》(Blanco)相似的是,爸爸的角色在故事裡,情緒都相當激進,並且勇於為了兒子挺身而出,在權威面前不懼為自己和兒子辯護。然而不同的是,前者的爸爸角色相當悲劇性,痛失愛妻後杞人憂天的毛病日益嚴重,為了六歲幼子的就讀學校的安全,和老師爭論一番,最後強制不讓幼子出門,也使幼子在自己的幻覺中過世;後者則較為幸運,身邊至少有兩名堅強的女性,在交談和折磨身心的回憶中,讓他無痛度過難關。兩名荷蘭男性作家,分別用不同筆調表達出爸爸在兒子成長中所扮演的不同角色。

這兩本書中,正巧小孩都是男孩,也都對媽媽有懷念和渴望的念頭。《空白》中的小孩Igor對缺席的媽媽難以忘懷,爸爸Victor難以填補這個缺憾。《命運晚餐》中的Michel在面臨危機時,也想要媽媽在身邊,面對爸爸的質問也是如此直言不諱。對男孩而言,對母親的嚮往是不分年齡的。

本書的另一特殊之處,在於分段是用西式晚餐出菜的順序進行,共有46個小章節。首先登場的是開胃菜(Aperitief),章節為1至8;然後是前菜(Voorgerecht),章節為9至15;再來是主菜(Hoofdgerecht),章節為16至35;最後是甜點(Nagerecht,章節為36至39)和飯後糖果(Digestief,章節為40至45)。令人莞爾的是為了有一個結尾,作者還別出心裁,加了小費(Fooi)這一項目,是第46章節。

節錄:

(p.48)
Ik heb al gezegd dat Claire slimmer is dan ik. Maar zij neemt het mij ook op geen enkele manier kwalijk dat ik haar niveau niet haal. Ik bedoel daarmee te zeggen dat ze nooit uit de hoogte doet, ze slaakt geen diepe zuchten of rolt met haar ogen wanneer ik iets niet meteen begrijp. ... / Het moge duidelijk zijn dat ook Babette heel wat slimmer dan Serge is. Dat is ook niet zo moeilijk, zou ik hieraan toe kunnen voegen - maar dat doe ik niet: sommige dingen wijzen zich van zelf. Ik geef alleen maar weer wat ik tijdens ons gezamelijke etentje in het restaurant heb gezien en gehoord.

我已說過,Claire比我聰明。但她從沒用任何方式對於我的愚笨感到不滿。我是說,她從沒對我擺出高架子,也不曾對我長嘆一口氣,更沒有在我不懂某些事情時對我翻白眼。... / 坦白說,Babette也比Serge聰明很多。如果可以的話,我滿想補充一下的,這不難理解──但我還是不要多說好了,畢竟很多事情是不言可喻的。我只描述這場餐廳的飯局中我所看到和聽到的。

(p.171)
'Ik sta hier met Michel.'
Ik had eigenlijk 'met onze zoon' willen zeggen, maar deed het niet.
Het bleef even stil.
'Ik kom eraan,' zei Claire.
'Nee, wacht!! Hij gaat zo... Michel moet zo weg...'
Maar de verbinding was al verbroken.
...
Mijn volgende gedachte betrof het filmpje van de in brand gestoken dakloze vrouw. En dan in de eerste plaats hoe dit op YouTube terecht was gekomen.
'Komt mama?' vroeg Michel.
'Ja.' Misschien beeldde ik het me in, maar ik meende een zekere opluchting in zijn stem te hore toen hij vroeg of 'mama' eraan kwam. Alsof hij hier inmiddels lang genoeg met zijn vader had gestaan. Zijn vader die toch niets voor hem kon doen. Komt mama? Mama komt.

「我和Michel站在這裡。」
我本想說「和我們的兒子」,但我沒說。
一陣沉默。
「我一下就來,」Claire說。
「不,等一下!他快要... Michel等一下要走了...」
電話已經斷線。
...
我的下一個想法還是和燒死無家可歸的女遊民的影片有關。第一個要問的,自然是這影片是怎麼被放上YouTube的。
「媽媽要來嗎?」Michel問。
「是。」也許是我自己的猜想,但我似乎聽到,他問「媽媽」會不會來的時候,他聲音中的放心感覺。好像他正在這裡和老爸站老久就是為了這個。他的爸爸無能為力。媽媽會來嗎?媽媽會來。

(p.279)
'Je hoeft hem alleen maar te verwonden,' zei ze. 'Hij gaat geen persconferentie geven met een beschadigd gezicht. Of met een gebroken arm in een mitella. Dat is te veel ineens om uit te moeten leggen. Zelfs voor Serge.'
Ik keek in de ogen van mijn vrouw. Zij had mij zojuist gevraagd om de arm van mijn broer te breken. Of zijn gezicht te beschadigen. En dat allemaal uit liefde, liefde voor onze zoon. Voor Michel. Ik moest denken aan die moeder jaren geleden in Duisland, die de moordenaar van haar kind in de rechtszaal had doodgeschoten. Zo'n moeder was Claire.

「你只需要把他弄傷,」她說。「他可不能帶著一張受傷的臉開記者會。或一條綁著繃帶的手臂。這一時很難講清楚,對Serge也是如此。」
我凝視著我太太的眼睛。她正在問我,可不可以把我兄弟的手臂弄傷。或者把他的臉劃傷。這些都出於愛,對我們的兒子的愛。對Michel的愛。我不禁想起,德國有位媽媽,在法庭上把殺死自己兒子的兇手也射殺了。Claire正是這種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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